秩秩斯干

【古耽】慕卿

壹·燕草如碧丝

    我的徒弟很蠢。这是我窥他多年晓得的，与慕枯不同。慕枯尝谓我言，殷家的人都蠢，那是环境定下的，但我徒弟蠢是被我摔的，若不然，怎会只见我便蠢了，见旁人，便精了。我自然是不信的，是以扯着蠢徒弟衣袖追问。结果，他就讷了。似自他身形高过我始，就便成了这副熊样儿。果真是蠢极。

    北地冷，我还在这儿越了冬。大雪封山，莽莽无人，缺了个徒弟照顾，日子也愈发艰难。聊以慰藉的是去猎狍子。傻狍子遇事便往上凑，愣呆如蠢徒弟。一念及此，原本就有些不忍的心，一下子——就狠了。蠢徒弟居然惹了事就跑路了，留下烂摊子给我。风紧，扯乎？别人如何扯否我不晓得，反正蠢徒弟是拔腿就扯，把恨不得生其身的师父给扔了。这样也好，冲徒弟那副蠢样儿，被轰成灰了怕是也想替人拈成火引子。罢了，现在这事儿七八也落定了，该去寻他了。

    我一路悠悠然然走走停停，水也过陆也行，突然就生出些惧意。若是蠢徒弟不要我了，怎么办。毕竟是他叛出师门，虽说现今师门已毁；毕竟他终要成家立业，虽说如今依旧渺无音讯。

    蠢徒弟终归还是不能一直在我身旁的。若他不在了，我该怎么办？一路走来，几转花开，我竟这样直直奔向长安，从未考虑。

    越向南，风越软暖，忽闻书声琅琅。

    我自小便歆羡，也曾求过慕枯，让我见见吧，寻常人家的私塾。若千雨门允人下山，也许蠢徒弟也不至如此，连笔都提不稳。我在脑中描绘，与我同龄的人，团团坐在一起，嬉笑说话，音大些，便招顿呵斥，所以还要偷摸着，于是就要显亲密了。可我这漫漫二十五年，伴我的只有蠢徒弟，唔……怕是不久也要分离了罢。

    暖风中有人这样唱:“新船嫩藕芽，渔网落满霞，清歌越几户人家，黄雀越枝桠，佳人阁上咿呀……”三月的桃花雨就落下，打湿了我满身满颊。怎么，桃瓣在黄昏还沾露水？

    呵，要蠢得连徒弟都不识得了。